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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以色列和阿拉伯革命的决议

1971年8月社会主义工人党第二十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决议通过

张晨 译 龚义哲 校订



  以下决议在社会主义工人党(简称社工党,SWP)第二十四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获得通过。大会于8月8日至12日在美国俄亥俄州克里夫兰市举行。决议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阐述了社工党对中东问题的基本政治态度;第二部分对犹太复国主义用于为当前的以色列政权辩护的常用论据进行了反驳,又批评了反犹太复国主义者的一些错误观点;第三部分简要总结了中东地区自1967年以来的发展情况,以及概述了社会主义工人党关于阿拉伯革命的任务。

第一部分


  社会主义工人党无条件支持阿拉伯人民反抗帝国主义的民族解放斗争。也就是说,无论当前的领导是谁,我们都支持这些斗争。支持民族解放斗争的首要任务,是教育和发动美国人民反对美帝国主义在中东的行径。
  以色列是犹太复国主义者以建立犹太国家为目标而创建的,是在牺牲了阿拉伯东部原住民利益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这样的国家只有依靠帝国主义才能存在和维持下去。以色列是一个奉行殖民主义和扩张主义的资本主义国家,它主要是靠美帝国主义扶持的,它与周围的阿拉伯人民为敌。
  以色列是帝国主义部署在阿拉伯世界中、用于对抗阿拉伯革命的桥头堡。我们无条件地支持阿拉伯人民反抗以色列的斗争。
  以色列建国的主要受害者是巴勒斯坦人,他们是居住在以色列建立时的控制区上的阿拉伯人,他们被赶出自己的家园、或被安置在以色列境内的难民营或是以色列新侵占的领土内。巴勒斯坦人是阿拉伯人的一部分,但他们也形成了独特的民族集团,有着自己的反抗帝国主义的历史。在1921年、1929年和三十年代,巴勒斯坦都发生过起义,在1936年至1939年,起义达到了高潮。在1936年,巴勒斯坦人发动了长达六个月的总罢工,把起义推到了顶点。在以色列建国的过程中,巴勒斯坦人被赶出家园,这极大地强化了巴勒斯坦人的民族意识。由于以色列对巴勒斯坦人的直接压迫,巴勒斯坦人的民族主义在近期(特别是在1967年战争[1]之后)显著加强,这在难民营和新的被占领土尤为突出。1970年九月的约旦内战[2]进一步强化了巴勒斯坦人的民族意识。
  巴勒斯坦人民反抗压迫、争取自决的斗争,采用了摧毁以色列国家的形式。当前的斗争目标是建立一个民主、世俗的巴勒斯坦。我们无条件地支持巴勒斯坦人争取自决的斗争。
  在我们关于巴勒斯坦革命与整个阿拉伯革命的纲领中,我们把支持中东所有民族(包括以色列犹太人在内)争取充分的公民权、文化权和宗教权,作为这个纲领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主要派别也提出了这个思想,认为这对于争取以色列犹太群众、使他们不支持以色列是至关重要的。
  我们出于革命社会主义的立场,反对犹太复国主义,反对以色列国家,尽管亲犹太复国主义的宣传员一再抹黑与歪曲,但我们与反犹主义没有丝毫共同之处。反犹主义是一种敌视犹太人的种族主义,是为了给压迫犹太人辩护、并用来加强这种压迫的。在与反犹主义和对犹太人的压迫的斗争中,马克思主义者始终是最勇敢、最不妥协的战士。
  犹太民族在这个时代受压迫的根源是资本主义制度。已经腐朽的资本主义制度,把一切形式的种族主义压迫推向了最野蛮的极端。在纳粹政权统治下,德帝国主义对欧洲犹太人进行的大屠杀,就是一个可怕的证明。今天,反犹主义依然在西方帝国主义国家中普遍存在。只要资本主义制度依然存在,反犹主义的危险就会永远存在,并以新的恶毒的形式出现。
  在苏联和东欧尚处于资本主义的时候,存在着多种形式的种族主义和民族压迫,建立工人国家后,斯大林主义特权官僚沿袭和加强了这些种族主义和民族压迫,其中就包括反犹主义和对犹太人的压迫。这些国家需要一场政治革命,消灭反动的官僚,并实现无产阶级民主、平等和国际主义。
  包括阿拉伯世界在内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国家中,资产阶级政权沿用和加强种族主义,对包括土著犹太人在内的少数民族进行压迫。殖民地与半殖民地国家只有在不断革命中把革命进行到底,将革命发展为社会主义革命,才能获得彻底的民族解放,这些国家的少数民族所遭受的压迫才会结束。
  反对反犹主义、反对对犹太人的压迫的斗争,是消灭一切形式的种族主义与民族压迫的斗争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个斗争要想得到彻底的、最终的胜利,就必须与全世界所有被压迫者联合起来。
  犹太复国主义并不像它声称的那样是一场民族解放运动,而是一场在巴勒斯坦建立殖民主义国家的政治运动。犹太复国主义统治着由以色列国家领导的资产阶级社会,它现在是世界帝国主义的盟友。
  犹太复国主义既不代表犹太人民的利益,也没有促进犹太人民的利益。在以色列内部,犹太复国主义让犹太群众落入了陷阱,诱使他们去反对阿拉伯人民的民族解放斗争,而这个正义、民主的斗争是必将胜利的。以色列国家不仅对阿拉伯人进行种族主义压迫,还对来自阿拉伯国家和其他殖民地半殖民地的犹太人进行种族主义压迫。以色列资本主义对阿拉伯工人进行特别残酷的剥削,同时也在剥削犹太工人。警察在镇压阿拉伯人,同时也在加强镇压反对犹太复国主义的犹太人。阿拉伯人的公民权利在遭受严苛的限制,犹太人的公民权利也受到了限制。
  犹太复国主义者到处宣扬:当犹太人就必须支持犹太复国主义,并支持以色列和帝国主义,这是弥天大谎。这种谎言使其他国家的种族主义煽动家能够更加容易地在群众中间散播反犹主义。当犹太人遭受纳粹屠杀时,犹太复国主义及其帝国主义盟友没能拯救犹太人;现在,在犹太人遭受压迫的地方,他们也无法保卫犹太人的利益。
  此外,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帝国主义和犹太复国主义以纳粹的罪行为借口,在苏联官僚和斯大林主义运动的纵容下,却在与纳粹罪行毫无关系的巴勒斯坦建立起了以色列国。帝国主义和犹太复国主义倒打一耙,把巴勒斯坦人的民族解放的目标,混同于纳粹野蛮的大屠杀。在欧洲、北美和以色列广泛存在的反阿拉伯种族主义,正是帝国主义和犹太复国主义能够颠倒黑白的原因之一。
  与帝国主义和犹太复国主义不同,以色列的犹太群众只有与巴勒斯坦的解放斗争联合、支持建立民主的巴勒斯坦的目标,才能实现自己的基本利益。我们一直在提醒全世界的犹太人:犹太复国主义让你与你的潜在盟友——全世界被压迫者——陷入冲突,又让你与你最大的敌人——帝国主义——结盟。帝国主义在垂死挣扎中酿成了针对欧洲犹太人的大屠杀。如果不及时利用社会主义革命的巨大力量来推翻帝国主义,它还会再次造成同样的灾难。
  在帝国主义时期,小到巴勒斯坦人,大到整个阿拉伯民族,如果不进行不断革命,都无法完全实现民族解放、国家经济发展和其他民主任务所提出的目标。只有在工人阶级领导下的劳动人民(以农民为主),战胜了帝国主义及其以色列代理人、阿拉伯民族资产阶级和阿拉伯封建残余势力,赢得了革命的胜利之后,这些目标才能完全实现,才能得到彻底保障。这个革命的纲领,将把民主要求和过渡要求结合起来,以建立工人为目标。这个无产阶级的战略,意味着要无条件地支持争取各种民主权利的斗争。民族资产阶级,无论是“进步的”还是“保守的”,都无法领导争取民族解放和民主化的斗争,无法战胜帝国主义,而只会限制、分化与压制这种斗争。
  只有不断革命才能把争取民族解放的斗争进行到底,为此,必须在阿拉伯国家和以色列都建立起群众性的革命社会主义政党。
  然而,无论是阿拉伯国家还是以色列,都还没有这样的政党存在。目前只有少数托派干部在这些国家活动。在以色列,有一个托洛茨基主义小组参加了以色列社会主义者组织(Israeli Socialist Organization),这是一个成分不均的组织,尚未在政治上支持第四国际,也没有接受列宁主义的组织思想。在欧洲和北美,蓬勃发展的托洛茨基主义运动已经吸引了来自中东各国的许多阿拉伯干部投身其中。
  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各派中,没有一个在理论上、纲领上和组织上符合革命社会主义政党的标准。然而,在各派中有许多激进分子,显示出了参加托洛茨基主义运动的潜能。他们当中最优秀的分子都在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主要派别之中。1970年9月的约旦内战显示出了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与巴勒斯坦群众有着密切的联系。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主要派别之中,没有一个被斯大林主义所吸引、控制或改变,这是一个重要而充满希望的征兆。
  目前,我们对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各个派别了解有限,不清楚他们分裂的政治原因和组织之间的差异。由于没有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已经无可争议地成为巴勒斯坦斗争的领导,我们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给予特殊支持都是不合适的。我们应该普遍支持巴勒斯坦的斗争行动,支持所有主要的斗争组织,并且保留表达自己对纲领及其他问题的看法的全部自由。
  尽管阿拉伯人的统一是阿拉伯革命的目标之一,但我们不能从这个角度出发,去有计划地、正式地推进革命。且不说帝国主义挑动的分裂,阿拉伯国家的分裂、各国阿拉伯人之间的各种差异,是历史的发展进程造成的。因此,革命在阿拉伯地区不会同步发展,它在阿拉伯各国或巴勒斯坦时而会大有进展,时而又会遭受挫折。我们希望能建立一个统一的、社会主义的中东,但是整个中东地区不会同时爆发一场统一的革命,一蹴而就形成这样的政治格局。
  在1970年的约旦内战中,巴勒斯坦革命与整个阿拉伯革命之间的辩证关系,得到了生动的体现。巴勒斯坦反抗以色列的斗争,其逻辑使约旦出现了几乎是双重政权的状态,并使巴勒斯坦战士在独立于苏联官僚和接受了罗杰斯计划[3]的阿拉伯政权的道路上进入了新的阶段。这使巴勒斯坦群众发起了反抗侯赛因[4]政权的革命斗争。
  一些阿拉伯国家的资产阶级政权已经转向苏联寻求经济和军事援助,以帮助其发展经济和制衡帝国主义的压力。因此近年来,苏联更深地介入中东的外交和军事之中。中东与苏联接壤,在这个地区的帝国主义力量会直接危害到这个工人国家,因此这片区域对苏联的外交政策来说至关重要。
  但是,苏联官僚阶层是保守的,它把自己的利益,与工人国家的利益混为一谈,它的外交政策也只是出于自己狭隘的利益。它把阿拉伯的解放斗争,当成是可以用来跟帝国主义做交易的筹码。莫斯科的中东问题解决方案的基础是维持现存的资本主义,与帝国主义瓜分中东地区,建立稳定的势力范围。苏联官僚阶层与中东的斯大林党反对任何从根本上动摇这种现状的独立的革命斗争,比如巴勒斯坦的解放斗争。
  阿拉伯的革命斗争虽然遭到了暂时的挫折与失败,尽管华盛顿敌视它,莫斯科对它两面三刀,但它依然会继续前进,直至完成民族的解放。美帝国主义将继续在遏制与镇压阿拉伯革命中发挥核心作用,这可能会造成一种危险:这有可能会迫使美国与苏联在中东发生军事冲突,这样的军事冲突很容易升级为全球核战争。这给我们社会主义工人党提出了特殊的任务:教育美国人民了解这种华盛顿的目标及其在中东的行动,并发动人民反对它。这种危险的局面,使得世界革命的三个既相互关联又相互独立的主要部分显得尤为重要: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的社会主义革命;官僚化堕落或蜕变的工人国家中的政治革命;殖民地国家中兼具民主革命性质的社会主义革命。

第二部分


  本决议的目的仅在于拟定以马克思主义来处理中东危机的政治原则的基础要点。任何为民主的巴勒斯坦或统一的社会主义的中东制定出精确的司法形式和政府形式的企图,都是徒劳的。我们无法确切预知中东革命斗争的时间长短、激烈程度或变化情况,也无法提供可用的策略。这些取决于许多因素,包括:帝国主义国家与工人国家的革命斗争的发展;中东列宁主义政党的发展速度;以色列国的犹太群众反对以色列国、并积极支持巴勒斯坦和整个阿拉伯的解放运动的程度。
  在我们制定的关于巴勒斯坦革命和整个阿拉伯革命的纲领中,我们支持中东所有民族(包括以色列犹太人在内)拥有彻底的公民权利、文化权利与宗教权利。但是,尽管我们支持以色列犹太人在民主的巴勒斯坦的框架内拥有坚持本民族文化的权利,我们依然反对以色列国。
  犹太复国主义者为以色列国辩护的两个关键论据是:(1)犹太人是一个在全世界都遭到压迫的民族,它有自决的权利。以色列国的存在就是自决权的具体表现。由于犹太人在历史上备受压迫,所以维持以色列国存在的权利,要比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的民族权利更为重要;(2)不管大家怎样不赞同以色列国的现行政策或是它成立的方式,都必须保卫以色列国,使其不被阿拉伯人摧毁,因为阿拉伯革命的胜利和以色列国的毁灭就会导致大屠杀、大驱逐,导致目前居住在以色列的犹太人遭到压迫。
  这两个论据都是严重错误的。
  以色列境内犹太人的情况和世界其他地区的犹太人存在根本的区别。在其他国家,反抗反犹主义、反抗对犹太人的压迫的斗争,是直接反抗压迫者的进步斗争。在某些情况下,被压迫的犹太人针对压迫他们的国家,提出自决的要求,这是正当的。因此列宁和托洛茨基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党才会承认:如果犹太人愿意的话,他们有权在俄国境内的居住地域建立自己的国家。但是,犹太人在其他国家遭受的压迫,不能用来作为牺牲巴勒斯坦人、建立和维持以色列国的理由,巴勒斯坦人与犹太人遭受的压迫从来没有关系。在巴勒斯坦,是犹太人在压迫巴勒斯坦人。对于当地的阿拉伯人民来说,以色列犹太人是殖民主义性质的压迫者民族。以色列国是维持这种压迫的手段。
  从列宁主义的观点来看民族自决权,关键是看研究的对象是施行压迫的民族还是被压迫民族。革命者要为被压迫民族,也就是由于民族压迫而被剥夺了民主权利的民族争取自决权。民族自决的要求,意味着被压迫民族有权决定是否建立一个独立的国家;或是与以前压迫他们的民族一起组成一个单一制的或联邦制的国家;或是它自己选择的其他自决的方式。施行压迫的民族无权决定这些问题。被压迫民族争取自决权的斗争,其目的是由他们自己决定何种国家形式能够结束他们所受的压迫。在帝国主义时代,被压迫民族的民族解放斗争,往往会在不断革命的过程中,与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相结合。
  以色列犹太人是压迫阿拉伯人的民族,认为这个民族有权建立独立的国家的观点,完全缺乏革命的动力学。无产阶级国际主义承认被压迫民族的斗争,与压迫者民族中的劳动群众拥有相同的敌人。但它绝不会赞同被压迫民族必须支持压迫者民族的自决权。
  压迫者民族或国家中的无产阶级运动,肩负着锤炼战斗的国际主义联盟的重任。它必须与被压迫民族并肩战斗,支持他们的自决权,这样它才能证明,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确实是反对本民族的资产阶级的。不能把正在与帝国主义及其西贡走狗战斗的越南人的自决权的要求,或是正在与帝国主义及以色列的压迫战斗的巴勒斯坦人的自决权的要求,同支持以色列国的要求混为一谈。后者是代表帝国主义压迫阿拉伯人(主要是巴勒斯坦人)的。在当前形势下,这种要求会让以色列犹太人去反对阿拉伯人,而他们正在遭受以色列的压迫。
  犹太复国主义者的第二个论据同样是错误的。阿拉伯革命的蓬勃发展,会导致以色列犹太人遭到压迫,这种推测是毫无根据的。阿拉伯解放运动将会建立一个对以色列犹太人实行民族压迫的体制,这种观点不仅与各地斗争的动态相悖,而且与斗争中最先进的分子(巴勒斯坦解放战士)的基本原则相悖,因而是毫无道理的。以为阿拉伯革命必然会造成对以色列犹太人的民族压迫,这是毫无根据的对革命的恐惧,是帝国主义和犹太复国主义为了煽动反革命而大肆散布的。
  当然,在理论上也不能排除以色列犹太人未来遭受压迫的可能性。如果巴勒斯坦的革命成功了,但国家政权却发生了官僚化的堕落或蜕变的话,犹太人是有可能遭到全面压迫的。在这种情况下,犹太人自决权的要求才是正当的。但是这种情况在未来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也不能用这个理由来给以色列国当前对阿拉伯人民的压迫辩护。
  未来的这种危险还只存在于想象之中,与之相反,阿拉伯革命一旦胜利,就一定会出现各种实际的问题,需要人们去克服。即使出现了最理想的情况(中东发生了社会主义革命),阿拉伯人民遭受的民族压迫的许多残余物还会遗留一段时间。由于帝国主义和以色列的压迫,他们在经济、社会和文化上都很落后,必须推行革命的政策,给他们优待,才能使他们摆脱这种落后的境况。
  在革命运动中,关于以色列犹太人的自决权的问题,向来有几种立场错误的意见。以色列社会主义者组织的几位发言人非常明确地提出了他们的论点。我们认为,他们的动机和立场与犹太复国主义者是不一样的。他们是勇敢的革命者,反对犹太复国主义,并号召以色列犹太人参与建立中东社会主义联邦。
  他们的理论如下:
  以色列犹太人形成了一个新的希伯来民族,这个民族独立于世界其他地方的犹太人,具有自己独特的特点。社会主义革命胜利后,中东的这个少数民族应该享有自决权。在这样的革命背景下,希伯来民族的自决,并不会导致出现一个犹太复国主义式的、反对阿拉伯革命的殖民者国家。尽管这个要求现在还不到实现的时候,而且也不是为了支持犹太复国主义国家而提出的,但是,应该现在就把它写进中东革命的纲领,这样有利于争取希伯来群众,使他们远离犹太复国主义。
  这个论点是错误的。
  以色列犹太人是否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同于世界其他地方的犹太人的独立民族,这个问题尚有待理论研究。但这个问题与我们正在讨论的问题并无关系。以色列犹太民族是一个独立民族也好,是世界犹太人的一部分也好,我们都不能因为它的存在,就自动地承认它有权在中东建立独立国家。我们也不能只因为某个民族人数较少,就承认它有自决权。必须结合整个具体情况,来分析每一个个案,问题的关键在于,某个民族究竟是压迫者民族还是被压迫民族。
  列宁主义者认为,自决权并不是一个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对所有民族适用的抽象的道德权利。它是被压迫民族出于下列目的而提出的政治要求:(甲)发动当前被压迫的民族同压迫者斗争,使他们认为可以结束自己所遭受的民族压迫的国家形式得以确立;(乙)在这个问题上,发动压迫者民族的工人阶级,反对本民族的统治阶级;(丙)通过这样的办法,在被压迫民族的民族解放斗争,与压迫者国家的工人群众的阶级斗争之间,建立起真正的国际主义的联盟。
  被压迫民族争取自决权的斗争,为什么会走上最终废除民族国家的社会主义革命的道路,主要理由就在其中。而在压迫者民族的自决的要求当中,这三个要素并不存在。
  即使目前的压迫者民族(以色列犹太人)的自决的要求,只有在社会主义革命之后才能得到贯彻,现在就把这个要求提出来,只能被当成是反对目前的被压迫民族(阿拉伯人)的。因此,在这个要求当中并没有革命性。
  列宁主义认为,被压迫民族提出自决权的要求,是为了让他们认为可以结束他们所遭受的民族压迫的国家形式得以确立,所以,希伯来民族在未来进行自决的论点,暗示着这是确保以色列犹太人在阿拉伯革命胜利后不会遭到民族压迫的手段。上文说过,这种危险是杞人忧天。列宁主义者只会根据实际情况提出要求,而这个论点却完全相反:以色列犹太人是压迫阿拉伯人的压迫者民族。现在就提出这样的要求,作为预防未来的可能的危险的手段,是毫无根据的,它模糊了当前的现实,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使人们不去关注被压迫的巴勒斯坦人和其他阿拉伯人正在进行的反抗帝国主义及以色列压迫者、争取权利的斗争。
  提出以色列犹太人的自决权的要求,即使不是要求立刻实现,而只是在中东革命胜利的背景下提出,这在策略层面上也是错误的。由于帝国主义和犹太复国主义的蛊惑,在以色列犹太群众中间存在着恐惧阿拉伯革命胜利的情绪,在他们中间提出这样的要求,只会助长这种种族主义的恐惧情绪。如果巴勒斯坦人和其他阿拉伯人向以色列犹太人承诺:犹太人有权在未来成立另外一个国家,保护他们免遭同样的阿拉伯人的压迫,以色列犹太人会同意以这样的承诺为基础,支持巴勒斯坦人摧毁以色列国的斗争吗?这是不大可能的。这样的要求很容易就会为犹太复国主义所利用。犹太复国主义者会说:以色列犹太人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国家,有了自决权,任何承认以色列拥有这种权利的人,都有义务去为保卫以色列而战,尽管他在许多方面可能不赞同犹太复国主义国家。
  此外,这样的要求肯定会被阿拉伯群众理解为变相的犹太复国主义。在目前情况下提出这样的口号,会让人质疑我们支持巴勒斯坦民族解放斗争的真实目的。
  革命者的任务,不是去提出会助长犹太复国主义与帝国主义在以色列犹太人中间散布的种族主义的恐惧的口号,而是去向以色列犹太人揭露犹太复国主义如何彻底违背了犹太人的利益,如何导致他们陷入了圈套,成了帝国主义——世界各地犹太人最凶恶的敌人——反对阿拉伯解放斗争的帮凶。我们应该像以前做过的那样,向以色列犹太人解释:只有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同巴勒斯坦人和整个阿拉伯解放运动联合起来,他们才有未来。也只有这样做,他们才能逃离犹太复国主义和帝国主义在中东为他们设下的陷阱。
  以色列社会主义者组织提出了一个与此有关的口号:争取在以色列实现去犹太复国主义化。这个口号,如果是针对巴勒斯坦解放运动提出的建立一个民主的巴勒斯坦的要求而提出的话,那它就是错误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它会被理解为支持维护以色列的存在。革命者支持以色列内部一切反抗犹太复国主义的歧视性法律与行为的斗争,但是,只要维护以色列国的存在,巴勒斯坦人遭受的民族压迫就不会结束,所以,这些斗争必须与用民主的巴勒斯坦取代以色列的目标联系起来。

第三部分


  中东是世界革命的焦点,1967年战争之后,中东的革命斗争变得更加重要了。自1967年的军事失败之后,埃及立刻兴起了群众运动的高潮,阻止纳赛尔政权被一个同帝国主义关系更密切的政权所代替。1967年之后,最显著的发展是巴勒斯坦抵抗运动的壮大,它反映了1967年的失败之后,巴勒斯坦民族意识的高涨。通过建立民主的巴勒斯坦,实现民族自决,这个要求是巴勒斯坦抵抗斗争的基础。任何不承认这种权利,只想通过帝国主义、斯大林主义、以色列国和其他阿拉伯资产阶级政权之间的协议来解决巴勒斯坦问题的人,必然会与巴勒斯坦人发生矛盾。巴勒斯坦人争取民族权利的独立斗争,赢得了整个阿拉伯世界的群众的广泛支持。它也赢得了世界革命的其他部分(主要是殖民地革命)与它站在一起。在欧洲和北美的帝国主义国家,帝国主义和犹太复国主义的宣传,曾影响了相当多激进化的先进分子,然而巴勒斯坦革命的民主目标,让这些宣传的影响烟消云散。自从1967年以来,阿拉伯革命已经赢得了激进青年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人的支持。
  在这次内战中,巴勒斯坦抵抗运动加强了它与巴勒斯坦群众之间的联系,在一些地区,大批群众参加了反抗侯赛因政权的斗争,但是侯赛因还是赢得了军事胜利。尽管巴勒斯坦抵抗运动没有被消灭,但它被迫接受了政治行动与军事行动上的严格限制。此后,侯赛因政权通过各种军事和政治手段,进一步削弱巴勒斯坦抵抗运动的残余力量。约旦内战之后,一些阿拉伯国家同帝国主义走得更近了。
  帝国主义和以色列国,伙同克里姆林宫与阿拉伯资产阶级政权,不断地强迫阿拉伯人民同拒绝承认巴勒斯坦人的民族权利的以色列“和解”,这将会引发新一轮巴勒斯坦人民的斗争高潮。其他地方的殖民地革命的经验表明,巴勒斯坦人民的大规模斗争,将会在较短的时间内发生。1970年约旦内战后,巴勒斯坦战士之间进行的政治讨论,意味着新的斗争高潮将会在政治上达到新的高度。
  由于美国是插手中东地区的主要帝国主义国家,所以反对美国政府的目标和行动,就是我们保卫阿拉伯革命的核心任务。在1967年战争期间,在主要的左派组织当中,只有社会主义工人党发起了保卫阿拉伯革命的国际主义运动。从那以后,由于世界革命的这个部分的重要性日益增长,保卫阿拉伯革命也逐渐成为了社会主义工人党政治活动的一部分。在1970年约旦内战期间,社会主义工人党发起了反对美国进行直接军事干预的宣传运动。
  社会主义工人党在这方面的政治工作,主要集中于进行教育活动,反击帝国主义和犹太复国主义对阿拉伯革命的宣传。继续进行这样的教育活动,仍然是我们在保卫阿拉伯革命的政治活动中的核心。这样的教育活动,采用了全面报道中东的进展,扩大发行传单,参加辩论、宣讲会、组织巡回演讲等方式,教育新生的激进力量在这个问题上采取国际主义立场。
  尽管美国国内支持阿拉伯革命的依然只有少数先进分子,但从1967年起支持阿拉伯革命的人数稳步增长。主要原因在于:帝国主义和以色列在中东的行动所激起的影响;美国国内具有国际主义和反殖民主义意识的激进分子不断增多;巴勒斯坦斗争力量与越南的相同之处。美国国内的民族解放斗争(主要是黑人和拉美裔)不断增长,使这些民族,以及支持他们的斗争的人,同全世界被压迫民族的斗争团结了起来。反战群众运动使许多人认识到了美帝国主义发挥的作用,以及同殖民地革命相互团结的必要性。这些运动的壮大,将成为不断增强的与阿拉伯革命相联合的情绪的重要因素。
  我们要像在越南问题上一样,提出一个反对华盛顿在中东的目标和行动的关键口号,围绕这个关键口号,组成一个具有广泛基础的统一战线。如果美国进行直接军事干预的危险再次出现,那就提出“不许美军干涉中东!”的口号;如果这个危险变成了现实,那就提出“马上让军队回家!”的口号。在1970年约旦内战期间,“不许美军干涉中东”的口号在有组织的反战运动内部赢得了广泛的支持。
  社会主义工人党开展保卫阿拉伯革命方面的工作,其重要方面之一,就是它提供了机会,让美国的阿拉伯学生、以色列学生和其他近东地区的学生了解我们的观点。我们必须让尽可能多的近东革命者接受托洛茨基主义。按照这个路线不断地开展工作,就能让这些学生回国后,在阿拉伯国家、以色列和其他近东国家为建立托洛茨基主义政党打下基础。这些托洛茨基主义政党的发展,将成为近东社会主义革命胜利的关键。
  社会主义工人党开展保卫阿拉伯革命的工作,它的另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它提供了越来越多的机会,使我们可以解释自己在犹太人问题上的立场。这是一个具有国际性的重要问题,这是因为历史上曾有过反犹主义,而且现在也仍然存在,反犹主义可能会在美国变成一个严重问题。我们反对犹太复国主义和以色列国,同时也绝不妥协地反对任何形式的反犹主义与对犹太人的压迫。我们必须澄清:无论犹太人在哪里遭受压迫,革命的国际主义者始终是最好、最坚决地为犹太人争取权利的战士,世界各国的被压迫人民是犹太人唯一可靠的盟友。“保卫犹太人同盟”(Jewish Defense League)之类的反动流氓集团,把自己装扮成保卫犹太人权利的战士,诱骗犹太群众去支持敌人、去反对潜在的盟友,我们要想打退这些集团,就必须向犹太群众解释清楚这一点。
  犹太复国主义体制之所以感到不安,是因为在美国有许多激进犹太青年已经抛弃了犹太复国主义,转向阿拉伯革命。他们中有许多人已经参加了托洛茨基主义运动,在阿拉伯革命、以色列与犹太人等问题上的坚决而明确的政策,将会赢得越来越多的支持。



注释

[1] 指1967年的第三次中东战争。在这次战争中,以色列占领了约旦河西岸、耶路撒冷、西奈半岛和大部分戈兰高地。

[2] 第三次中东战争之后,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大部分撤至约旦境内。巴解组织各派别都认为,要想解放巴勒斯坦,首先要打倒统治约旦的哈希姆王朝,建立一个统一的大阿拉伯国家,因此不可避免地与哈希姆王朝发生矛盾。当时的约旦国王侯赛因·本·塔拉勒(1935—1999)便暗中阻挠、破坏抵抗运动。1970年9月,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劫持了四架民航客机。侯赛因以此为借口,下令驱逐巴解组织,由此引发了内战。巴解组织失败后,被迫将主力撤往黎巴嫩。

[3] 罗杰斯计划是美国国务卿威廉·罗杰斯(1913—2001)于1969年12月9日提出的一项促使阿拉伯和以色列达成和平协议的计划。

[4] 侯赛因·本·塔拉勒(1935年11月14日——1999年2月7日),约旦哈希姆王朝国王,1952年继位。